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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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当当网授权发布，有删节
配图来源：英剧《皮囊》
所谓来日方长都是假象，对于时间而言，一去不返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每个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一起途经这盛放的青春。
01
苏试试结婚了。伴娘不是我，也不是冯佳。我们三个是从学前班到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她俩是表姐妹，我是后来出现的。一晃，我们认识已经整整三十年了。
婚礼在小镇最好的酒店举行。我在酒店大厅看着她和新郎的婚纱照，新郎长相平平，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跟她很配。因为她太不老实了，中学时候就能看出来，活脱脱一个小“刁顽”。
当年上学的时候没人敢欺负她。当然了，也因为有了她，没人敢欺负我和冯佳。
我到了婚宴厅，还是没进去。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我们上了大学就再没说过话，但我想我们都很了解彼此，我们都还没从妄想要掀翻世界的锋利少女蜕变为温柔地与这个世界握手言和的成年人啊。
婚宴厅的中央大屏幕上放着试试和她老公的VCR。想当年我们穿着把长裤改成阔腿小短裤的校服，兴高采烈地讨论关于各自的婚礼。试试说，无论她和谁结婚，除了伴娘必须是我和冯佳以外，录的VCR里也一定要有我俩。
PPT 里还必须放着我们仨不同时期的照片，从幼儿园到大学，从相识相知到不分彼此，她兴高采烈地跟我们强调。
现在，偌大的会客厅里，除了那首听起来孤零零的《别，千万别》，没一样是和当年的设想重合的。
02
1996 年，我们15 岁，临近初三。当时麦田推出“麦田三原色”。蓝是叶蓓，唱的是青春；白是朴树，唱的是远方；红是尹吾，唱的是生存。
这三个人各自占据我们的心头好。
苏试试是红色的，早熟，冷冽，言辞笨拙却生性热情，骨子里藏匿着一股自卑，同时又有些自负。
冯佳是蓝色的，长相清纯，家世较好，青春且充满活力，是男孩子们青春期里迷恋的女孩子类型。
我想我是白色的，外表纯净，内心阴郁，对这个世界带着一丝丝探究，一丝丝好奇，一丝丝不满和无可奈何。我父母的婚姻名存实亡，我只好假装看不懂一切。
初三时，我和冯佳成绩稍微好一些，在实验班。试试成天除了学“社会妹”无所事事，被分去了普通班。
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三人深厚的革命情谊。每次下晚自习，我和冯佳的班主任总要啰嗦好一阵，试试早早地跑到停车棚，把三个人的自行车取出来整整齐齐停好在路边。一边倚靠着后座等我们，一边嚼着口香糖对路过的帅哥吹口哨。
我和冯佳脸皮薄一些，经常笑她不害臊。
03
为了顺利和我们考上同一所高中，苏试试去隔壁学校学体育了，加入了田径队。每天天还没亮就开始跑楼梯，汗如雨下。我们在自习室早读的时侯，她已经起床一个多小时了。
三禾就是在这个时侯出现的。
我想我们中学时代喜欢的男孩儿估计是差不多的，他们不一定要很帅，但发型一定要够酷（放在现在来说就是杀马特）；他们成绩不是非好不可，但一定要会打架；他们家庭条件不一定多好，但父母一定有过什么矛盾导致他们性格很叛逆。
他们可以在网吧通宵打游戏，可以骑车带你在大马路上招摇过市，也可以带着你躲避城管的追杀在县城里的小河旁放烟花。总之，他们极具“少年感”。
试试和三禾在同一个队伍里训练，热身运动的时侯，试试偷偷瞅一眼三禾，个子很高挑，小麦色肌肤，眼睫毛很长，光这三点，就够让试试花痴好几回了。她就好这一口。
田径队的女生本就少，再加上试试性子野，粗糙得像个大老爷们儿，所以很快和三禾打成一片，称兄道弟。每天晨跑提前半小时起床，把廉价的粉饼胡乱拍在脸上。跑起步来汗如雨下，本就不太精致的妆容自然会花。试试低头看看自己坚实的小腿肌，再看看前面三禾的背影，在原地急得直跺脚。
很快试试就藏不住秘密了，逛街买衣服的时侯居然还会看几眼裙子。在我和冯佳的严刑逼供之下她选择了坦白从宽。
冯佳比较闷骚，她不发表意见。我特别“姐们儿义气”，想一探究竟。
探了以后觉得三禾真好看啊，那会儿还没有“颜控”这个词，但我全然只看脸了。
04
我们四个开始成群结队，一起想方设法骗过冯佳的爸妈，把她从家里弄出来，然后一块儿在夜里去爬山，去乡下的小路骑自行车，在下坡的时侯，把双手松开，任风肆意拂过脸颊。
试试话最多，我偶尔附和，冯佳大部分的时侯都在听。但是要帮助试试泡三禾这个事儿我们可一直没忘。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三禾老是懵懵懂懂。我觉得他在装傻。
某天晚自习之前，我去田径场夜跑。远远看到黑暗处的台阶上坐着两个人，我一眼就认出来是冯佳和三禾。那天的冯佳很漂亮，化了妆，睫毛很翘，樱桃小嘴红嘟嘟的。我居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会了化妆，我一直以为化妆这种事跟我们俩都不搭边儿。冯佳长得倒是秀气斯文，很招男孩子喜欢，但平时总素面朝天。
我耳朵很好，所以听到三禾说喜欢冯佳的时候，忍不住想要跳出来为试试撑腰。
我屡清思路：首先，这事儿不能让试试知道，她知道了肯定得爆炸；其次，要让三禾知道，冯佳不像他想的那样乖巧，她也是个会朝别人茶杯里吐口水的主儿，只是锅我们背了。
我开始察觉到，冯佳和以前不一样了。
05
三禾和冯佳应该是在一块儿了，暧昧的情愫在空气里涌动。三禾依然和试试勾肩搭背。
很快学生会的新一轮竞选来了。三禾当之无愧成为了体育部部长，剩下我和冯佳角逐副主席的位置。我内心嗤之以鼻，就算为了试试我也会赢。我才不要给冯佳和三禾增进感情的机会呢。
那时的我忽略了一点：其实我内心是嫉妒冯佳的，她什么都有，是我们几个人里的人生大赢家。我骨子里的叛逆因子无处遁形。
竞选结果下来，我输了。气急败坏之间，我恶语相加：“冯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算盘？”换来的是她的冷哼。
她转头偏向试试：“为什么你在学校除了我俩一个朋友也没有？是不是因为你一副穷酸样而且还坏呢？我要不是你亲戚我也不想跟你玩儿。三禾要是考不上，他家还有钱啊，他还可以出国啊，你有什么？”刀子扎得又猛又狠，试试竟然不说话。
十六七岁的我们真的不明白，原来最亲密的人也会对你怀揣最深的恶意，而且是那么轻而易举就伤你至深。总之冯佳快准狠地扎到了试试的尾巴，让她无法动弹。她长期靠伪装包裹起来的自卑和渴望，毫无征兆地暴晒在阳光下。
所以我做了这辈子最幼稚的一件事，“勾引”了三禾，并且成功了。
我真没多喜欢三禾，但我不像冯佳，每学年都会有人递情书；也不像试试，可以轻松和男生说笑打闹。那时候我是恨她俩的吧，恨我的平凡和中庸。
我觉得即便是我真爱上三禾，也不会跟他在一起，但她俩刺痛了我，还为了同一个男孩儿撕破脸，不留余地。
你看，那时候的我就是这么斤斤计较且不明事理。本来一切与我无关的。
我永远记得那个傍晚，冯佳站在课桌旁，把我的英语书剪碎。我就那么看着她跑进厕所，往茅坑里撒纸屑。我在旁边瞪她，她轻轻扬手一挥，我们的友谊就此破碎。
她走得铿锵有力，头也不回，试试在旁边一声不吭，那个平日里最张扬的苏试试，始终低头沉默。
等我25 岁的时候回想起来，那个男生对我们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们为什么会这么激烈这么极端地去处理问题？如果当时我自动忽略她的那番话，如果我没有……可惜没有如果。
我和三禾并没有在一起。他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后，我们再没坐下来说过话。高考后，三禾出国了。在这段回忆里，男主角看起来就像是来凑字数的，打个酱油就跑了。
冯佳最后也没落着好，她之于三禾，只是一种短暂的吸引，根本留不住他的心。
06
青春草草落幕，三年就被我们这么折腾过去了。
2000年的世纪之交，尹吾突然销声匿迹。朴树大放异彩，通过MTV向86个国家的人民展示自己的作品《New Boy》。叶蓓与世界五大唱片公司之一的“华纳”签订合约。尹吾回到老家和等候多年的女友结婚了。
19岁的苏试试开始想去远方，去体会歌里真正的远行。
我还是那个循规蹈矩、不温不火、表面乖巧实则内心叛逆压抑的人，按照父母的期望上了大学，念了中文系。
冯佳去了上海念书。开了一个博客，不温不火写点小东西。偶尔也回忆当初的人和事。我会看，但从不评论。
我们三个看似和平实则暗潮汹涌的关系，已经谁也留不住，到了该各奔天涯的时刻了。
人啊，都自私，都心存侥幸。说着不以为意，其实都暗里计较。反倒是最应该计较的苏试试，沉默得反常。
我们都是如此稀松平常地长大，生命赐予的很多东西没法改变，烙印下的痕迹也就长长久久陪我们走过了或荒芜或明亮的青春。试试嫁人了，冯佳一如既往地清高，谈了好几次恋爱，我在生活里蝇营狗苟。
早知道我们都会如此这般计较，老死不相往来，当初我应该好好和她们道别。或许尹吾唱的真是对的：“走再远的路，最终还不是通向坟墓。”
欢乐共有过。每个人只能陪你走一段，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看见过青春开放。
作者简介：昔央，职业编剧，小说家。曾任浙江卫视《演员的诞生》策划及编剧、北京卫视《跨界喜剧王》第二季编剧、腾讯企鹅影视《初雪告白》电影编剧。微博@昔央。文章常见网易、虾米、ONE•一个、凤凰等多个互联网平台，多篇十万加爆款文章写作者。
本文原题《每个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摘自昔央首部短篇小说集《想把我唱给你听》，收录20个爱情与民谣惺惺相惜的故事，多的是娓娓道来的坦诚相见，多的是离散后含笑的温软回忆，多的是偏执而有力量的自我成长，多的是游走的爱的边缘，却不吝付出的人。这些民谣里，会有你的心事。这些故事里，也一定有你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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